余庆堂里,蔡掌柜神情惊讶,顾不得跟着上官月进去,拉住要走的吉祥。
“怎么回事?怎么又突然回来了?”他问,“不是要去公主府吗?”
吉祥挠了挠头:“我也不知道,公子在街上遇到东阳侯世子,然后说自己运气好,然后就…..”
他的话没说完,蔡掌柜声音陡然拔高“遇到谁了?”
吉祥被吓了一跳:“东阳侯世子…..”
蔡掌柜嘶嘶两声嘀咕一句什么。
吉祥没听清楚,忍不住问:“蔡掌柜怎么了?”
蔡掌柜摆摆手,迟疑一下又压低声音:“你看东阳侯世子是去哪里?回家还是…..”
怎么关心起东阳侯世子了?吉祥不解,但还是想了想,还好东阳侯世子在人群中比较显眼,看得清楚,要是那个后来从茶馆里走出来的男人,他可不会在意。
“东阳侯世子在街上向东拐了过去,是回东阳侯府的方向。”
蔡掌柜舒口气,回家就好,夫妻两人在一起。
但又皱眉,他必须跟公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了,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。
送走了吉祥,进了库房,看到上官月坐在椅子上,似乎在出神,又似乎心事重重,漂亮的眉头紧皱
颇有几分愁滋味。
以前就连他们刚聚在一起,艰难又没有头绪的时候,公子都没有露出过愁容。
蔡掌柜莫名闪过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,旋即忙甩去,深吸一口气要开口。
有一个护卫此时冲进来。
“公子,我在茶楼打听到了,周世子来赴宴,京兆府台章白的品诗茶会,周世子听了一首便有事先告退了。”
蔡掌柜犹豫一下。
上官月坐直身子,问:“宴席上都有谁?”
护卫事情做得很详细,将人员一一报来,人不多,能被章府台邀请的也都是名士。
这些人上官月都很熟悉,他摇摇头,从袖子里拿出画像,再次端详,与这个男人都不符。
蔡掌柜站在一旁,看过去,这人是谁?
原来不是为了东阳侯少夫人而跟踪东阳侯世子啊。
是事关太子案的新线索吗?
“公子。”又有侍从疾步进来,“查到了。”
上官月分出了两个人手,一个进茶楼查问,一个则当时就跟着那男人。
“那人进了太常寺,是一个乐工,在乐工中很有名,一打听就问出了。”
“叫沈青。”
的确有名,蔡掌柜在旁恍然:“是他啊!”
这个乐工在先帝在的时候很有名,后来被蒋后驱逐,便消失了。
虽然十多年未出现在京城,但提起来还是能被人立刻想起来。
不过,长什么样子记不得了。
蔡掌柜不由再看画像,毕竟再被先帝赞誉也不过是个伶人,又消失了这么多年。
“公子,此人有什么干系?”他再忍不住问,“当年此人痴迷琴乐,又有些骄纵,很少与朝中人来往。”
上官月没顾上回答他,若有所思:“乐工,那章府台的宴席上可能会请他,所以…..”
此人跟周世子有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。
如果是其他时候倒也无所谓,只是,白篱要找此人,说此人很危险,而白篱附身的是东阳侯少夫人。
最危险的人出现在东阳侯少夫人最亲近的人身边
上官月转头看蔡掌柜:“怎么到人家里避开丈夫见他的妻子?”
蔡掌柜目瞪口呆。
这,这,这,就要上门偷人了?!
周景云踏入院落的时候,庄篱刚换了家常衣,正在书桌前琢磨月牙灯怎么摆放。
“还以为世子回来要很晚。”她有些惊讶说。
“人太多了,我嫌吵,就先回来了。”周景云说,又停顿下,“去章大夫那里,说你刚走。”
他还去看她了?庄篱接过他解下的斗篷:“早知道我就多等一会儿,不过世子不用担心,护卫很多。”
护卫很多,跟他去接她有什么关系?周景云微怔,看庄篱接过斗篷转身搭在衣架上。
“去洗漱一下吧。”她说,“因为你不在家,母亲让我过去吃饭,你回来了,一起去。”
周景云嗯了声不再说话自去洗漱。
婢女们准备衣服,茶水点心,在室内进进出出。
庄篱摆弄月牙灯,选择将其悬挂在窗边,端详着满意一笑。
“少夫人笑什么?”春月好奇问。
庄篱哦了声,指了指窗外:“飞来一只麻雀,长得好肥。”
春月跟着向外看,隐约见有只麻雀从屋檐下飞走。
麻雀长得肥,有什么好笑的?
是因为世子回来早少夫人高兴吧。
春月一笑不再多问,将出门要穿的斗篷准备好。
虽然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,东阳侯夫人这里已经一屋子人。
过年就是要热闹,尤其是今年,看着周景云和庄篱进来,东阳侯夫人脸上笑意更浓。
“早点回来就对了。”她看着周景云说,“过年呢,别总往外跑。”
周景云笑着应声是,庄篱也在一旁浅笑,然后转过头看周九娘解连环。
周景云则去外间跟兄弟们说话。
东阳侯夫人视线追随两人,微微皱眉,欲言又止。
许妈妈看到了,借着捧茶询问怎么了。
“两人没拌嘴吧?”东阳侯夫人低声问。
这不是东阳侯夫人第一次问了,许妈妈看了看和周九娘玩的开心的庄篱,再看外间认真倾听兄长们说话的周景云。
“过年间两人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。”她低声说,“世子如今连梅姨娘那里都不去了,还一同出门,回来也不过前后脚。”
说罢又嗔怪。
“夫人,您是盼着两人吵架呢?”
东阳侯夫人呸了她一声:“我先前只是不喜她,但可没盼着家宅不宁。”
许妈妈抿嘴一笑:“那现在是喜欢她了。”
喜欢了才会担心。
东阳侯夫人哼了声,端起茶喝了口,忽地想到什么,唤庄篱:“后天正月十六,宫里有赏灯宴,你随我进宫去拜见皇后。”
皇城不是谁都能去的,有品级的命妇才有资格。
庄篱作为东阳侯世子夫人,跟着东阳侯夫人进宫也是合情合理。
这也说明东阳侯夫人要带着她见京城权贵夫人们了。
周九娘哇一声,满眼羡慕“皇城里的花灯肯定好看。”
进皇城啊,庄篱还没说话,外间的周景云闻声过来:“母亲,这件事再说吧。”
东阳侯夫人愣了下,视线看向许妈妈。
还说没吵架!
室内其他人也都愣住了,一时安静。
“世子是怕我害怕。”庄篱站起来笑说。
许妈妈忙笑说:“怕什么,有夫人跟着呢。”
周景云看着东阳侯夫人:“有母亲在我自然不担心,只是阿篱她身体不好,天又冷,人又多,皇宫里规矩也多”
室内响起周九娘的笑声“世子哥哥对嫂嫂真呵护。”
东阳侯夫人哼了声,要说什么,有仆妇进来,神情有些古怪“夫人,有章家医馆的人拿着章大夫的名帖来见少夫人。”
周九娘脱口而出:“来给嫂嫂看病的?”
室内的人也都有些紧张,真病了啊,也是,好像从进门就总是延医问药
“不是,说是来给少夫人送制好的香。”仆妇说,又补充一句,“另外请少夫人帮忙问诊。”
问诊?
这都有人上门问诊了?
“是位小娘子。”仆妇说,“说是章大夫让少夫人看看,她能不能用那味香。”
这个啊,东阳侯夫人倒也不是嫌弃儿媳当大夫,抛头露面的人。
“你去看看吧。”她说。
庄篱应声是。
因为是女眷,周景云便没有跟着,东阳侯夫人派个仆妇跟着去了。
室内议论纷纷“嫂嫂真厉害,都有人上门请看病了。”
东阳侯夫人看了眼周景云:“人问的时候怎么说?能给人治病,自己却是个病秧子?”
“医者不自医。”周景云说,“就当她是久病成医吧。”
这还是坚持不让庄篱进宫赴宴,东阳侯夫人觉得有些恼火:“行,你的媳妇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,到时候被人议论,流言蜚语,别怪我这个婆婆。”
进了宫必然要被人问儿媳,成亲也有一年了,先前藏在家里也就算了,但如此重要的场合,也不带身边,不管说什么借口,都要被人认为媳妇不被重视,上不得台面。
周景云说:“多谢母亲,我们不在乎这个,只想,安安稳稳过日子。”
东阳侯夫人冷笑:“我倒成了坏你们安稳日子的人。”
眼看母子起了争执,室内气氛有些凝滞,周九娘也不敢嘻嘻笑。
还好跟着庄篱去的仆妇此时回来了,打破了室内的凝滞。
“是个年轻的小娘子,家里是开绣坊的,不知是不是因为刺绣伤了眼,不能见光,总是想要闭着眼睡觉,实在是影响生计,从当初被少夫人救治过的林夫人那里听到的,所以求到章大夫那里,章大夫查不出问题,只是犯困,所以想让少夫人看看,能不能用香调一调。”
“少夫人就在外院的惜春厅给这位小娘子瞧瞧。”
…..
…..
惜春厅内,庄篱看着带着幂篱,穿着素净白罗裙,身形娇怯,如若风拂柳般的女子。
“少夫人,章大夫介绍的,久仰您大名。”女子声音哑细无力,说一句话便轻轻咳嗽起来,“您,看看,能不能,给我看看,我也是没办法。”
小娘子的话语无伦次,听起来像是乱说一气,庄篱有些想笑:“李小…..娘子,可以摘下幂篱了。”
李小娘子似乎有些迟疑,缩着肩头,扭捏着:“您,准备好了吗?您,能看清楚我….”
“能看清楚你。”庄篱笑说,靠近一步,“上官小郎子。”
这个称呼出口,李小娘子缩着的肩头瞬时舒展,人也因此又高了一头。
因为说要做些检查,婢女们也退避在外门外。
透过菱格能看到两个婢女背对而立,正在低声说笑,对室内的说话,尤其是那一句小郎子毫无察觉。
这是准备好了啊。
李小娘子吐出一口气,伸手摘掉幂篱,露出面容。
此时已经掌灯,烛火照耀下,小娘子肌肤白玉无瑕,描了青黛细眉,点了樱桃红唇,簪着一个莲花冠,婷婷袅袅宛如出水荷花。
庄篱忍不住打量,笑说:“上官月,你扮小娘子,比小郎子还好看。”
还,也就是说,她认为小郎子的时候也是好看的,上官月抬袖掩嘴一笑:“我怕见不到你,所以认真装扮了,避免被人一眼识破是假。”
说到这里又松口气。
“还好,你来了。”
这个来了的意思是指白篱鬼来附身吧,庄篱没有解释,只说:“嗯,只要你一靠近她,我就能出现。”
这岂不是说他对她来说也是特殊体质?上官月心想,又点点头,这是毋庸置疑的,毕竟只有他能见到这个鬼。
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。
“你说得对,我的确运气很好。”他上前一步,看着庄篱,低声说,“今日我刚离开章家医馆,就见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了。”
见到了!这么快,那个人在京城,庄篱一瞬间闪过念头。
“而且东阳侯世子应该认识他。”上官月看着她,“今日他们应该在一起见面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就看到庄篱的神情一僵。
想不到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吧,上官月心里叹口气,所以他才这么急着男扮女装也要来见她。
一晚上也不能耽搁。
枕边人,是最亲密的,也是最危险的。一笔阁 www.pinbige.com
第一百四十三章 告之